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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汇报:谁能成为下一个“《战马》”?

  由中国国家话剧院联合英国国家剧院打造的舞台剧《战马》中文版,将于17日结束在上海文化广场长达两个月的跨年演出。至此,该剧在京沪两地上演场次达到115场。

  “战马”呼啸而来,不只是让中国的观众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好戏。《战马》项目团队在与海外团队深度合作中,带动了剧院对人才管理培养,剧目孵化等方面的机制优化。而对于文艺创作者而言,《战马》不管是传统木偶技艺与当代戏剧的巧妙融合,还是战争题材的温馨呈现和人性勾勒,也为我们提供了启示。

  看戏多了,总免不了联想,看《战马》立刻想到了《狮子王》。虽说一个是写实的故事,一个是拟人的童话,相似之处还不少:主角都是动物,舞台上最抢眼的都是人与偶的互动,都是周游列国长演不衰的大制作,在西方人看来,两个戏最关键的共同点就是雅俗共赏,老少咸宜,所以是商业巡演的极好选择。我第一次看《战马》是在纽约林肯中心三面舞台的博蒙特剧场,满满当当挤了一千多男女老少,兴奋的气氛溢于言表——《狮子王》问世十年后,又一个可爱的超级动物明星闪亮登场了。可是在上海文化广场第二次看的时候,感觉有点不大一样了。剧场是更大更豪华更舒适,镜框式舞台上的画面却显得有点暗淡寒碜——中国人一般喜欢灯光打得亮亮的,色彩也要光鲜些,而这个打仗的戏营造的气氛相当真实,突出的是土黄和灰黑两大色调。戏还是那个戏,一部水准非常高的艺术品,并没怎么走样,但是,到了这里怎么不大像英美人普遍认为的那样雅俗共赏,老少咸宜了呢?

  十多年前我们开始引进原版百老汇音乐剧时我曾经写过,“四大”之类的豪华音乐剧在它们的家乡并没有被抬举为“高雅艺术”,比起必须靠赞助才能长期生存的非营利性的交响乐、芭蕾舞、歌剧等古典艺术样式,商业性的“四大音乐剧”事实上是“高俗艺术”——水平很高却很通俗——但绝不低俗。《狮子王》也属于这种类型的百老汇音乐剧,更着意于娱乐大众。相比之下,讲写实战争故事的话剧《战马》就比较严肃了——所以是非营利性的英国皇家国家剧院制作的,搬到纽约来演的林肯中心也是非营利性的;当然英美的普通观众还是很喜欢这个戏,很适合阖家观看。可是对中国观众来说,《战马》就不见得能列入通俗类了,尽管台上有几匹很能吸引眼球的马偶,毕竟故事的品位更高,对观众的知识层次、欣赏能力的要求比《狮子王》要高很多。

  我们这里现在能吸引大批量观众的是什么样的作品呢?除了美国大片和豪华音乐剧,是《小时代》,是开心麻花,这样的观众并不都是林肯中心的观众,也不是会蜂拥去看《怀疑》那样的思辨剧而且坐满550场的百老汇观众;对我们的大批量观众来说,《战马》只怕是艺术有余,娱乐不足。

  真希望《战马》这样的作品能被更多的中国观众喜欢了,即便现在能欣赏它的观众并没有预期的那么多,还是很应该引进来,因为《战马》的价值远远超过那个看上去更讨人喜欢的《狮子王》。20年前我曾经从美国寄文章回来说,《狮子王》反映的是冷战结束后美国人“铲除异己、唯我独霸”的心理,美国国内的少数族裔则不难从剧中的颜色配置上看到种族歧视:肤色越浅的角色地位越高,越黑的就越坏——这是我教过的美国大学里南美裔和非洲裔学生的感觉;但那时候多数中国人看不到或者不愿去看这个戏里头美国人的集体无意识——当然也有可能是被《狮子王》表面上多元文化的斑斓色彩迷惑了。其实《狮子王》的叙事模式是绝不相容的你死我活,至少也是简单化的“好人坏人”式的孩童思维。相比之下,《战马》虽是在正面反映历史上的战争,却浸透了人性的温馨,舞台上展现的是杀戮的危害和同情的可贵——而不是像《狮子王》那样,“非我族类”就是孽种,要么低头归顺,要么赶尽杀绝。所以,我们特别需要《战马》这样的戏来提高我们的观众的品位——首先是思想的品位、境界的品位。

  同时,这个戏的创作过程还可以让我们得到一个极好的启示——看《战马》也要看到它的背后。对中国的文艺工作者来说,最重要的是,在借鉴西方洋为中用的时候,除了去西方大都市拷贝人家豪华的大制作,更应该学学他们是如何珍视草根的民间艺术的。在这一点上,《战马》和《狮子王》倒又很相像。这两个戏各自极具特色的舞台形象的最初灵感都不属于英美的主流文化,而是从处于边缘的非西方文化里面“拿来”的。《狮子王》的导演朱丽·泰摩曾经在印度尼西亚住过好几年,潜心学习那里的偶剧,后来把这些用到了百老汇的舞台上;她请的作曲家则是非洲人,所以《狮子王》满台多元文化色彩斑斓,完全掩盖了那个一元独霸的隐含主题。《战马》中马偶的灵感和技术都来自南非,以前我们多数人几乎都不知道南非有什么重要的艺术,在金砖五国里南非的经济也不是最好的,但是,英国国家剧院的艺术家就在那里发现了极为高超的人偶艺术。曾是百老汇明星的王洛勇对这一点也深有同感——我们中国人舞了千百年狮子,怎么就没想到舞狮子也可以用到新创作当中去?现在我们一门心思学西方,说不定哪天欧美人学了我们的舞狮子,倒创出新作品来了,就像好莱坞做《花木兰》和《功夫熊猫》那样。在所有的非西方国家当中,中国文化资源应该是最多的,现在还是这样吗?我们在做些什么呢?有些人在使劲申遗,说要把遗产保护起来;另一些人则使劲学外国的新潮,像当年引进化纤和汽车一样,买流水线来拷贝。这些当然都应该做,可是我们有多少人想到过让这两者碰撞一下,撞出些新的火花,创作出全新的作品来?

  西方的戏剧文化比我们繁荣太多——尤其是按人均来看,我们当然要学人之长,最重要的是要学他们的理念和方法,包括对多元民间文化的态度,也包括技术制作、舞台监督的严密机制。其实在后一方面,也不必认为好的机制全是西方人发明的。近一百年前开张的上海“大世界”是当时全球唯一的常年经营的娱乐超市,每天十几个剧场中午到半夜12小时滚动演出,进门只要一张通票,有一张报纸会告诉你,哪个剧场几点演什么戏,随时可以进去看——这些做法比1955年问世的第一个迪斯尼乐园早了整整38年。也就是说,就在现代,上海的文化创意产业也曾经走在过全世界的前头。中国观众观剧量极低,并非因为中国人就是不爱看戏,并非因为中国的文化与演艺无缘,不!中国人的智慧应该会在这个领域里再次辉煌。

  《狮子王》走了,《战马》来了,下一个又会是什么?可能已经有考察团队在积极准备出国搜寻引进的对象了,但我更希望,有更多的创作团队开始计划,首先在国内好好找一找我们自己的被遗忘的文化资源。(作者系上海戏剧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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